一级市场信心回归：AI热潮点燃中国创投新叙事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闫启 北京报道

　　募资停滞，项目估值下调，IPO收紧，员工降薪、裁员、转行，过去几年股权投资行业坏消息不断。2024年无疑是最冷的一年。数据显示，过去三年投资规模连续大幅下滑，2024年人民币基金的投资规模对比2021年已经缩水了近45%，而美元基金的投资活跃度下降更加严重，连2021年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一位95后投资经理向记者表示：“去年大家心态都是宁愿错过也不投错，以前投资人都是打猎，现在更像是考古，确定有东西了才下手。刚进入投资行业的时候还是充满憧憬的，结果一入行就赶上行业寒冬，忙了3年只有一个项目过会。”

　　随着春节期间DeepSeek、宇树科技等企业的走红，可以感受到创投行业的寒气逐渐在消散。

　　“去年身边已经有朋友陆续转行了，本来也打算春节后找大厂的朋友内推一下。但没想到春节DeepSeek火了，我们天天都在群里疯狂讨论，假期回来后大家状态明显都不一样了，我也又充满干劲儿了”。该投资经理说。

　　“去年就开始把大部分精力放在AI应用的项目上了，但基本一整年都是全球看项目，国内、硅谷、欧洲、中东都跑遍了，看了差不多有400个项目，但最终出手的项目并不多，只有六七个，大部分项目还是海外的。春节DeepSeek火了之后，我们看到了中国市场AI应用的落地正在加速实现带来新的机会，今年肯定会比去年加快出手的频率。春节到现在虽然一直都在国内，但基本上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上周我几乎是一天一个城市。”一家双币基金的合伙人向记者说道。

　　不仅投资人们出差更加频繁了，不少投资机构也开始招兵买马。

　　一位服务VC/PE行业多年的资深猎头向记者透露：“年后投资机构的招聘需求明显比去年提升了，整体岗位数量上增加了大概30%~40%，上半年肯定会迎来一波投资机构的招聘高峰。”

　　“但是现在大家招人需求非常同质化，其他的岗位相比去年其实没有明显变化，80%都集中在AI投资方向上。确实过去几年也出现过像今年这样大量招新能源、智能制造行业的人的情况，但是AI领域的人才确实相比其他行业明显少很多。比如我服务的一家客户，博士+顶级学校背景是基本要求，需要三年以上投资经验，还最好是在AI方面有研究成果，或者非常强产业资源，符合这样条件的候选人在市场上贼难找。就算有符合条件的候选人，在现在这个市场环境下对待遇的期望也水涨船高。岗位是多了，但真正能够落地很少。”该猎头补充说。

　　信心正在回来

　　近日，来自证券时报的“2025年一级市场投资信心问卷调查”显示：多数机构对于当前一级市场投资环境的评估为偏乐观；在对未来6个月一级市场投资环境的预测中，有近六成的受访机构认为会趋于好转，还有超过二成的受访机构持有谨慎乐观态度。

　　一位人民币基金合伙人看来：“相比投资，大家担心的更多是退出。现在一级市场已投资金体量大约有14万亿元，有相当一部分都已经进入退出期，不少基金在存续到期后只能和LP们商量延期，但也还是没法从根本解决问题。虽然过去几年S交易、并购等退出通道有所发展但仍不成熟，主要还是依赖IPO。最近可以看到市场有不少积极信号，大家的信心逐渐回来了”。

　　在3月6日下午的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举行经济主题记者会上，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主席吴清表示，接下来要加快健全专门针对科技企业的支持机制。坚持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相结合，聚焦科技创新活跃、体现新质生产力方向的领域，用好“绿色通道”、未盈利企业上市等制度，稳妥实施科创板第五套上市标准等更具包容性的发行上市制度，更精准支持优质科技企业发行上市。

　　此前，2月27日影石创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影石Insta360）科创板IPO注册获正式批复，成为2025年科创板第一家注册通过企业，这家2020年10月就被证监会受理申请的全景相机龙头企业终于获批，被行业解读为科创板IPO逐渐恢复的信号。

　　要知道2024年全年科创板注册生效的企业只有15家，整个A股IPO数量也仅为100家，是近10年来最低水平。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A股退市企业55家，创下历史新高。不过对比美股来看，这个退市率仍然处在较低水平。截至2024年12月31日，美股上市公司有5437家，2024年摘牌551家，退市率为10%；而同期A股上市公司家数为5392家，退市率仅为1%。

　　“监管部门对A股控量提质的意图很明显。注册制改革后IPO发行常态化，新增上市公司数量与募资规模持续扩大，而二级市场资金增长相对滞后，导致供需失衡，外加其他各种因素，即便上市也往往表现不佳。IPO的短期收紧对于一级市场来说退出确实有影响，但长远来看反而是有助于增加市场对A股企业信心的，一级市场投资人也能够在企业IPO后获得更多的溢价。”该合伙人推测：“今年IPO数量相比去年会有一定的回升，但像过去一年四五百家的情况是不会出现了，逐渐恢复到200家左右可能是一个常态，同时也会继续清退不合格的上市公司。”

　　清科集团董事长倪正东也表示：“退出上，2025年也会有所改善，IPO并不会一再放慢，港股会有一个小高潮。”

　　中国市场潜力开始释放

　　港股的高潮已经来了，DeepSeek让海外市场不得不重新评估中国科技企业的价值，国内的不少上市科技企业市值都在近期已经来到了历史高点。

　　前几日，华尔街的分析师们专门做了一幅图来对比中美科技公司，标题则是《China Terrific Ten Beating US Magnificent Seven》（中国科技十兄弟战胜美股七姐妹）。其中所谓的“中国科技十兄弟”，指的是阿里巴巴、腾讯、美团、小米、比亚迪、京东、网易、百度、吉利和中芯国际共10家中国科技企业。

　　分析师在对比后发现，过去1年时间里，“中国科技十兄弟”的涨幅已经超越了“美股七姐妹”。而瑞银的一份报告中详细列出了一系列AI相关企业对标名单，并进行了市值对比。以小米为例，尽管过去一年股价上涨了近两倍，但仍比特斯低80%。也就是说中国的科技股仍然被严重低估。

　　同样的，一级市场的AI公司也因DeepSeek受益，随着海外市场对科技公司态度的转变，他们未来走向海外市场不论是获客还是融资的难度都会下降。更重要的是，DeepSeek让企业用上既便宜又好用的模型，甚至本来不打算用AI大模型的企业也纷纷接入。整个AI生态的飞轮就这样开始不断加速，不仅是AI大模型，还将全面带动上游的芯片和下游的应用共同加速发展，产业优势积累越来越快。对于投资人来说，这其中将产生无数新的投资机会。

　　“有观点会认为DeepSeek在技术上并没有一些突破性创新，但能在性能保持一致的前提下，把价格做到其他同行的几十分之一，做到普惠就是最大的突破。”上述人民币基金合伙人指出。

　　当技术发展一个某种程度的可用之后，先进的重要性会下降，反而将技术普惠成了更重要的事情。人类历史上有太多出现时很先进，但对社会发展毫无影响而是被人们遗忘的技术发明，原因就是没能普惠。

　　技术只有在合适的市场环境中转化成具体的产品，并且能够持续地让发明者盈利，继续反哺不断完善技术和产品，才能形成一个让这项技术影响力不断扩大的正向循环，进而影响整个社会的发展。

　　该合伙人举例说，汽车是奔驰1886年发明出来的，但直到24年后的1910年，纽约街头的汽车数量才首次超过马车，而这一切要归功于1908年福特T型车的出现。作为世界上第一款以大量通用零部件进行大规模流水线装配作业的汽车，T型车成为全世界第一辆普通百姓买得起的汽车，福特也从此开启了对全球汽车行业19年的统治。

　　永远不要低估市场的力量。不仅是DeepSeek，我们看到宇树科技G1将同行几十万起步的机器人价格做到9.9万/台，小米将曾经百万级的超跑价格做到一半，这些公司和产品诞生在中国市场并非偶然。

　　中国不仅有全球最大的统一市场，同时也有最完备制造业，再加上过去几十年的工程师红利以及政策的引导，足以诞生出更多改变人类社会的创新产品。而能够亲身参与到这样的企业中，并见证其成长中，才是每一位创投从业者追寻的意义。